第二十二章 肉搏

迎面的鬼子十迎面的鬼子十分健硕，两手握住枪杆，倒提了枪向马易军奔来。马益军在双方即将接触之际左足猛的一使力，身体陡然加速向对方靠去，手中的枪刺也顺势刺出。

这一突然加速大出鬼子预料。按他脑子里预先安排的步骤，在下一刻，他将用枪托砸碎对方的脑袋。但这一起都被提前了，他尚未做好准备，这也许只相隔零点一秒，但对方的刺刀已经逼近了自己的胸膛，然后钻进了皮肉。

马易军顾不得去判断敌人是否还能还击，迅速的向左前方运动并借势拔出刺刀。前面暂时没有了敌人，他跑出两步后向左跨出一步，以前脚掌为轴借着惯性回身就是一刺，却并未刺中任何东西，因为双方还差着一两步距离，他的判断错了。

后面跟着的两个鬼子见“恶魔”回身，顿时手忙脚乱。迎着刺刀的那个笨拙的一扭身，惯性使他摔倒在地，然后在马益军尚未反应过来之时迅速滚开。另一个鬼子也未做好正面迎战这个“魔鬼”的准备，他二人亲眼看见这个“魔鬼”杀了好几人，几乎没人能侥幸逃过他的凌厉一击。

站着的鬼子顷刻间回过神来，然后毫不犹豫地向山下飞跑。摔倒的那个借翻滚之势站起，也是毫不犹豫往山下跑。此时碍脚的坡坡坎坎对他们来说已构不成障碍，他们就像兔子下山一样翻着跟斗“奔跑”，身体的潜能被发挥到了极限。

马易军压力陡然一轻，四肢百骸的力量突然就失去了来源，只觉肚子里空荡荡的没半点着落，险些就坐倒在地。可抬头间看见小四川正与敌人厮杀，他又奔了过去，饥饿竟奇迹般被暂时忘却了。

小四川早不记得脚上的皮肉伤了，他现在腿脚很灵活，正和两个鬼子对峙着。右边的鬼子五大三粗、肌肉虬结，脸上棱角分明，却并没有太大犯险的意愿。左边的一个鬼子个矮些，瘦削脸，鹰眼高鼻，正跃跃欲试。

通常情况下，人都定会柿子捡软的捏，挑那瘦子下手。“杀”地一声大喊，小四川也正是挑那瘦子下手，不过他认为瘦子才是最具威胁的，因为他作战意志明显较强，若先攻击大个子鬼子，其必会趁机偷袭。

那瘦鬼子骤听一声暴喝“杀”，略一愣神，之后便见小四川那张陡然变得无比凶悍的脸，脸下的身体更以一种有进无退的姿势端刺刀向自己扑来。就是那一愣的耽误，小四川的刺刀已经及胸，那鬼子尚未得及做出有效应对便被惯倒在地。

大个子鬼子倒是听怕了这种突然而起的暴吼。他本就是在等待机会，这时见小四川扑向自己同伴，也赶上两步抡枪托从侧面砸向小四川。

小四川的身体动得快了些，堪堪躲过头部，刺中瘦鬼子的同时却被一枪托砸中后背，当即背过气去。大个子鬼子一枪托砸倒小四川，便欲在他头上补一家伙。

马易军眼看着小四川被砸倒，正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，满腔的悲愤化作了一声凄厉的大喊，慌乱间将手中的枪当做标枪给仍了过去。

大个子鬼子听侧面喊声怪异，条件反映下回头一瞥，正见飞来的步枪，当即调转枪托去砸。只是仓促间力气收不回来，使力猛了些，将飞来之物砸开的同时，自己的枪托也砸在了岩石上，震得虎口发麻。

通过这些天的相处，马易军早把小四川作兄弟一般看待。此刻他脑子里乱了麻，连下意识的反应也没了半点习过武的样子了，不管不顾地冲上去便要卡对方脖子。

那大个子鬼子见这么个疯子有些发憷，抡起枪托往他身上拍去，希望能将对方打开。

马易军被一枪托砸在软肋，身体倾倒的同时仍未忘记要掐对方脖子，竭力伸长了手去捞，却抓住了鬼子衣服，扯着他一起倒在地上。

按说软肋之所以是软肋，那是因为那里被打中是非常非常痛的。若在平时，马易军已经失去战斗能力了，可他倒地后却犹若未觉，翻过身便继续去掐鬼子脖子。

鬼子后落地，尚未反应过来，马易军又已经把他缠上了，一双手犹如钳子般卡在鬼子脖颈处，直掐得他天旋地转。鬼子慌乱间便用手乱抓，触及到马易军的脸后总算是找到了目标，揪住上面的皮肉猛劲撕扯，指甲也钻进了他肉里。

马易军仰着头不让对方碰着自己眼睛，脑子里只剩下掐死对方的信念，战场、疼痛、饥饿、乏力，这些统统都已经不存在了，他就这么一直死掐，一直不放手。直到赵德彰、孙大有、樊存辉、石大田等将他连同鬼子的尸体也拖回阵地内。

赵德彰在马易军耳边喊：“土匪，醒醒！”樊存辉喊：“土匪，敌人死了。”石大田说：“敌人被打退了！”于怀山在旁边让赵德彰给小四川算算。

小四川反手摸着背，然后弓着腰拿头去钻人缝，钻进去后将嘴凑到马易军耳边喊道：“土匪，快别掐了，省点力气吧！都死逑了。”

马易军只觉外间好嘈杂，他很怕清醒过来，或者说不愿意醒来，他怕醒来后却发现小四川死了，大家都死了，大家是在地府里相见。小四川的声音传入他的耳朵，他第一个反应就是“敌人死逑，那说话的人肯定还活着，没死！”然后就扭头去看在耳边说话的人。

李强见马易军动了头，赶紧道：“快把你的爪子从死人身上松开，老子好背你跑路，鬼子怕又要**了！”

马易军哪愿意让人背，当即便要起身，这才发觉身体不听自己使唤，半点力气都没有。

李强说完就去拉马易军的手，这回倒是没费力，在别人帮助下很轻易就将马益军背在了背上，然后撒开脚丫子跑。

炮火果然又来了，小四川觉着后背上的血液郁结成了一快，闷胀闷胀地痛，连带着胸口也似沉着块铁。只是见大家都不容易，也就强自撑着没表现出来。

马易军被人扶着坐在地上，摇晃中身上的力气也恢复了一点，手脚也渐听自己使唤了。环目四顾，却发觉人丛中多了两个不认识的，估计是原先守小高地的战友，另少了石宝才、王有才、张有几个。

马易军隐约猜到些什么，忍不住要问，方欲开口，急促的破空声便呼啸着传入他耳朵，脑子里随即隐现出个巨大无比的炮弹，正放大着向自己压来。他现在已能判断出炮弹是否奔自己而来了，听见声响后，条件反应地看老兵们的动作，映入眼帘的是老兵们脸上的惶恐不安，紧跟着就是地动山摇的一声巨响，洞内变得伸手不见五指，外间的声响也小了许多。

短暂的沉默后，石大田的声音打破沉寂：“土匪，你自己能照顾自己么？洞口肯定被炸塌了，咱们得赶快刨开。”

李强也道：“得赶紧，万一敌人进攻了，咱们出不去算怎么回事儿，再万一咱们给闷死在里面就更不划算了。”

马易军从来未觉得自己是如此需要人扶着自己，但还是回答道：“没事儿，我这力气也恢复得差不多了，一起干吧。”

小四川道：“大风大浪都过来了，不会就这么遭活埋吧？”

于怀山道：“你饿极了吃了屎吧？嘴巴这么臭！”

石大田松开马易军去摸索铲子，马易军也准备起身帮忙，挣扎了几下却反而困到了地上，怕绊倒过路的战友，又赶紧奋力挪到边上，爆炸声的嘈杂下也没旁人注意到他这点响动。

原先守小高地的三营战友拿出包得很好的火柴划燃，寻着灯点亮了，昏黄的灯光将洞内景物映衬了出来。地上的泥土早被踩实了，挖洞时用的铲子、钢钎在个角落里里放着，小四川在鞠着腰背找家伙，石大田提着把铲子摸到了堵住的洞口，樊存辉和孙大有却正在相互避让。

马易军挣扎着挪过去，用一手支地，伸长另一只手将铁锹拿了，再双手杵着站起身来往洞口挪。走出几步后力气又恢复了些，便放开一只手，单手杵着走到垮塌的洞口。挥铁锹铲去，皮面上的松土石块没铲动了几粒，反倒是马易军有些立足不稳。

小四川没捞着家伙，伸手将马易军铁锹夺了，道：“一边歇着去，力气恢复了还要打鬼子呢。”

方才点灯的战友从怀里掏了陶，摸索出半个土豆来，上面还留排着整齐的牙印，递给马益军道：“吃了就有力气了，你拼刺刀的本事大家都看得见，等会儿还用得着你呢。”

马易军本不想接，听他后半句便不犹豫了，伸手接过来后往旁边走了两步坐下，然后仔细端详了一下土豆，从有牙印那里一小口一小口的吃了起来，心里只巴不得一口就将它含在嘴里，可又禁不住要一丁点一丁点地细啃。